【周翔】最佳传闻 6



  06


  周泽楷回国后学校已经开始放假了,他直接去的孙翔那儿,原本想给孙翔个惊喜,结果回去之后家里没有人,周泽楷给孙翔打电话,孙翔那边刚从机场下来上高速,气急败坏地说:“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,堵车了。”


  周泽楷在这边绷不住噗嗤笑了一声,他惯于自持,笑起来也如青莲淡雅,何曾有这样大的反应,孙翔在这边听着,暗暗称奇,却觉得这样的周泽楷可爱至极,不由得压下声音温柔地说:“你想我了吗?”


  大约人的心性确会随年龄的变化而变化,给八年前的孙翔绝说不出这样语气的话,又酸又腻,那时候他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,在孙哲平的羽翼下霸道横行目中无人,十足的天真。后来开了公司,年纪渐长,心境逐渐平和下来,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同以前完全不同,比如见到周泽楷这样的小年青,以前他或许昂着头说你小子狂什么狂,而现在他将目光投向周泽楷,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怜爱。


  像看小babe,小狗狗一般,揉进怀里,轻声细语。


  孙翔把住方向盘,莫名被自己的联想恶心到了。


  回到家里时,夜幕低垂,周泽楷在厨房忙碌,他会做一两道清淡小菜,含了江南水乡的神韵在里面,就连周泽楷这个人,也是那样,永远不疾不徐活在自己的世界,打从苏州河吹过的微风拂过,也仅仅吹乱他额前俏皮的发丝。


  孙翔最喜欢的就是周泽楷这份得体。


  桂花糖藕。海带炖排骨。粉丝老鸭汤。甜糯米饭。


  年龄再长,口味不会变,孙大少喜欢吃甜的,小时候蛀虫占领牙地,一张嘴黑不隆冬,跑过去抱着孙哲平乱亲,被孙哲平大掌拍开:“只能亲自己媳妇,亲我我抽你。”


  等一口新牙长出来,后槽牙那一块牙龈落下后遗症,没长好,有时候吃东西还痛,不过孙翔这人不记打,照样我行我素,周泽楷摸透他的喜好,做一桌甜的,孙翔心里美滋滋的,拿起筷子大快朵颐。


  “唔……糖放少了。”


  桂花一点糖藕。海带炖排骨。粉丝老鸭汤。一点甜糯米饭。


  周泽楷担忧地看着他:“血糖……”


  孙翔上次体检有点高血糖,还有点贫血,这点小毛病他也没告诉别人,体检单随意扔到哪个抽屉里,周泽楷打扫卫生的时候翻到了,后来两人一起吃饭多少上了点心,要不是两人一周没见面,周泽楷也不会做这些东西“奖励”他。周泽楷随爷爷奶奶,从小注重养生。


  “哦,是应该少吃点。”


  孙翔没觉得扫兴,反而因为周泽楷的担忧生出隐隐的喜悦感,他尽量保持面部表情,不让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,周泽楷看他这个模样,放下心来,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孙翔碗里。


  “什么时候回家?”孙翔问。


  “16号。”


  饭后周泽楷又拿出奶油板栗粉,孙翔盘腿坐在沙发上拿勺子舔,周泽楷坐在地板上看书,孙翔闹他,掰过他的头,舌头狡猾地落到嘴里,吻着吻着变了质,周泽楷将孙翔拽下来,两个人在地板上乱搞,七月天里天气闷热,做完一场身上湿哒哒的全是汗,孙翔累,两腿颤抖,扶着墙进了浴室,周泽楷去杂物间找出凉席,铺好,又跟着孙翔去了卫生间,等两人洗好,出来就躺在客厅凉席上,看一会儿电视,相拥着睡去。


  16号一大早,周泽楷去南站坐大巴,孙翔要送他,他没同意。


  周泽楷家就在上海周边的一个小镇上,还是挺有名的景点,比起孙翔他们家这种外来户来说,周家是地地道道的上海本地人,孙翔不会说上海话,周泽楷和他都用普通话交流,回到家之后见了爷爷奶奶,说上海话凭地别扭,但他话少,爷爷奶奶没在意。


  周家爷爷古稀之年,穿一身素色长褂,仙风道骨,他写一手好字,在圈子里闻名遐迩,只是不轻易出山,周家后人多多少少在琴棋书画方面有所长,周泽楷字写得不如爷爷,画倒是一绝,他其实也不仅限于国画,西式油画也会一些,国画淡,油画浓艳,周泽楷堂哥曾说,周泽楷心里必定住了一个狂野的吉普赛女郎,在宾客满座的夜晚,围着篝火跳裸体舞。


  “要是他能这样想,倒是他的福气。”周爷爷说。


  暑假闲散,周泽楷是真的随性而至,有时睡到日上三竿,阳光透过雕花的格子窗照在青石地板上,挂在窗户前的鱼尾纸灯临风摇曳,周泽楷躺在床上盯着那盏灯,直到眼前只剩下一点白光,他才慢悠悠爬起来。起床后奶奶留了饭在后厨,周泽楷吃几口,又喝了一大碗绿豆汤,解了暑才去前堂,他爷爷正帮奶奶修琵琶呢,他就坐在另一张书桌前,练字画画或是发呆偷懒,与他爷爷坐一下午不讲话,互不干扰。


  等晚饭时间,周泽楷堂叔周显宗一家会过来,堂婶和奶奶在后厨忙活,爷爷才会和堂叔一起评介周泽楷的画,周泽楷最近在临唐仕女图,肥而不腻,色豔不靡,爷爷看了直摇头:“倒是学得了佘老的三分神韵,可惜了仕女们长了同一张脸。”


  周显宗倒是不愿打击后辈,说周泽楷画的意境好,周泽楷腼腆地笑了笑。


  饭后一家人坐在堂前院子里纳凉,周泽楷和堂哥一人一边,拿着蒲扇给爷爷奶奶扇凉,桂花茶用搪瓷碗凉透,堂婶和堂妹端上来给每个人分一碗,周显宗说:“大哥说年底回来,杭州那边的房子还空着,让你们二老过去住。”


  “他们不愿意回来,倒让我们这把老骨头背井离乡,打前年就跟他们俩说了,从哪儿来,往哪儿去,不动如山。”


  这说的是周泽楷的父母,周显仁不同于其他周家人,自小离经叛道,他不亲近水,不亲近邻里亲人,十几岁跑到北京去,做生意到现在,除了周泽楷出生之后回了趟老家,将孩子托付给老父老母,自此天南地北,由着他来。


  周显宗问:“那小楷呢?”


  周泽楷看了看他爷爷奶奶,小声说:“我就在这儿。”过了会儿又补充,“陪阿公阿婆。”


  晚上回到卧室,例行和孙翔发了两条短信,孙翔说他又做成了一个大项目,周泽楷说恭喜。


  这一天日暮归途,孙翔的车停在镇外的停车场,又去渡口坐船进了镇子,孙翔说他找一个人,叫周泽楷,船家爽朗一笑:“晓得了,小楷可是我们镇子里的乖学生哦。”


  夕阳给灰白的旧屋镀了层柔和的光,船家一路开到拱桥边上,让孙翔下了船:“上桥,右转,门前有俩石狮子的就是。”


  孙翔赶到时,周泽楷坐在宅门门槛上抱了半块西瓜挑拣里面的西瓜子,晚上奶奶要做甜汤,堂妹专点了西瓜,奶奶眼神不好,还得周泽楷来挑。


  眼前的光被挡住了好一会儿,周泽楷才反应过来,抬头一看,夕阳也镀了这个人,桃面,柔膝,丹唇,楚楚动人。


  孙翔笑吟吟地,歪头问:“想我了吗?”


  周泽楷莫名地有些窘迫,旁侧放了一碗挑好的西瓜瓤,端起来递到孙翔面前:“解渴。”


  当晚周泽楷没在家吃饭,对奶奶说来了同学,带他去镇子里住,周奶奶让周泽楷带人回来,家里又不是没房子,周泽楷想到孙翔扒着狮子头固执地摇头:“没拿礼物,就不进去了,去找家客栈住一晚,明早就走,不麻烦了。”面上带了些许无奈,对奶奶说:“他想逛逛。”


  两人在临水酒楼吃了顿饭,吃完周泽楷带孙翔在镇子里转,孙翔买了许多糕点,让周泽楷捧着,他倒也不吃,买着心情好,周泽楷走在他稍后面些,跟一小跟班儿似的,孙翔逛累了,周泽楷就带他回客栈去。


  还靠着水,晚上不开灯,水光在墙面上荡漾,木床吱呀了半晌,隔着帘子能看出里面交叠晃动的身影,待一场情事结束,孙翔点一根事后烟吞云吐雾,另一只手搂着周泽楷,和周泽楷说一些闲话,周泽楷说他前些日子一直在临摹仕女图,只是抓不住仕女的表情,周泽楷没说他已经不太能感受到女孩儿的柔态了,这样的话说不出来,只能自己藏着,周泽楷多少有些迷茫。


  孙翔没说什么,问他:“开学就大四了,大四不上课是吧?有什么打算,要不来我们公司实习?”


  周泽楷说:“留校。”


  佘师说总要有一个人继承他的衣钵,周泽楷是个好苗子,但不够火候,小火慢炖几年,就能出师了,周泽楷自己想试试,态度也坚定,佘师还笑他,以前没见他这么积极过,怎么这会儿倒通透了。


  周泽楷张了张嘴,自己倒也说不清了。


  孙翔将烟头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,转头亲了一下周泽楷:“我知道了。”


  9月5号开学,周泽楷1号就去上海了,孙翔等不及,去南站接他,一路开出去,周泽楷见方向不对,也没好意思问,等在高速上绕一圈,发现是到美院的那条路,周泽楷犹豫了下,问:“回学校。”


  孙翔装神秘地笑了笑:“到了就知道了。”


  等车开到稍远地方,在一处院落门口停了下来。


  眼前是古色古香的一栋小楼,院子里种了一些小树,花园里花团锦簇,孙翔带周泽楷进去,一处一处看过去,全部按照周泽楷的喜好安排装修,周泽楷的那些字画也被搬来了,挂在房间里各个地方,孙翔在画室里抱了下周泽楷。


  说:“总算完成了一个愿望。”


  周泽楷问:“什么?”


  孙翔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,周泽楷耳朵尖红了下,低头抓住了孙翔在他胸前作乱的手。


  当日想效仿武帝做一回昏君,金屋藏娇,今日果然实现了,周泽楷我且问你,欢喜不欢喜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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